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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甚至不想完全被牵扯进去——书简读完,他寻个由头,便退出去了。
但从他呈上这份书简开始,就像在几百里干草地上擦亮了一点火星,须臾之间,疯狂的热潮就蔓延了整座昌邑王宫。
刘贺看见书信是在子时一刻;到第一声鸡鸣之前,王宫里已经有超过一半人在收拾行装。
饶是昌邑国平常再没有规矩,王吉也没想到——去当皇帝这件事情,居然也能闹得满城皆知!
谁是第一个说漏嘴的,这时候追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。
兴许,就是昌邑王本人。
结果是,他那些侍臣苍头们用史无前例的速度,将这个消息传遍宫墙,并且还带着一种强烈的暗示,一种澎湃的号召:
昌邑王本次进宫不是一个人去,是一群人去;
谁能跟他到了长安,谁就能有十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!
这世间,千百般鬼神,也抵不过一个“利”
字。
王吉更加没有想到的是,昌邑王宫里那些小鬼们,平素习惯了刘贺的节奏,竟然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把车驾舆乘准备好了。
等王吉气喘吁吁赶到王宫广场,那里已经宝马香车满路,乌泱泱聚集了几十号人,还有更多人不断从宫廷各方蚁聚而来。
王国上下核心官员,比如相、傅、九卿,都尚在混乱当中;鸡鸣狗盗之辈,却一个个意得志满、眉飞色舞,仿佛康庄大道已经铺开。
仓促之间,王吉唯一能阻止昌邑王启程的办法,只有丧服:无论从名义上,还是从实际流程上,昌邑王进宫的首要目的还是为天子奔丧。
大汉以孝道治国,子为父、臣为君治丧,必须穿上最高规格的丧服,焚香、祷告、哀悼、祭奠,然后才谈其他。
事实上,朝廷把书简寄过来的目的,根本不是让刘贺启程。
制诏明确写了:指定几位大臣,乘七辆驿传马车,前来长安——换句话说,那只是一封预告。
预告的目的,就是为了让昌邑王国赶紧准备好相关物事。
比如,上面提到的丧服、丧仪用具;比如,七辆马车就限定了同行者数量,人选必须确定,其余人等也需要安排;再比如,此去以后,王国必然交接,也有大量的事情需要梳理妥当。
这些事情,本该昨晚就跟刘贺说清楚——
现在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。
为今之计,只有拦下车舆,让昌邑王下令赶制丧服,至少争取两三日时间,再作考虑!
可当他刚拜在仄下,昌邑王刘贺已经走到跟前。
虚影晃过,王吉抬头,只见刘贺已经穿上了斩缞服,惨白的,粗粝的,生麻刺硬邦邦杵着,穿在身上,像刀戳斧斫似的。
这件斩缞有点小,有点旧——王吉觉得,这也许是刘贺五岁时穿过的那件。
那时候,他穿得跟只小兽似的,一半长出来拖在地上;现在,他穿得滑稽,半截腿露在外边。
也许刘贺把这件丧服藏了十四年,只是为了悼念;
也许,他是为了等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机会。
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他有这种想法!
穿着斩缞服,按律是不能说话的。
刘贺确实沉默着,但整个人漾在一种腾跃的氛围里,甚至没看见王吉,而是快步穿过广场,乘上队伍最前端的马车。
然后二话没说,宫门轰然开启,驷马齐鸣,那辆铺满白绢素缟的王车,已驾了出去。
是夜,为了这一生不见之大变局,“白日龚”
和“夜间王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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