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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巴山剑场弟子,他们也曾是砌筑这座城的青砖——昔时总爱在桂花林下喝酒的年轻人们,剑锋上刻着“斩不平”
,却在酒后说过最想刻的是“守太平”
。
墨守城抚过宫墙缝隙里新发的苔藓。
远处市井的灯火如星子坠入凡尘,隐约能听见更夫报时的梆子声。
赵青滚落的石球碾过军港舰船时,他在石屑纷飞间嗅到熟悉的剑意,不是王惊梦的孤绝,倒像是经年累月被江水冲刷的鹅卵石,把棱角磨成浑圆的守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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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让他想起年轻时在陇西戍边,见过边民把磨刀石嵌在城墙缺口,经年累月竟与城砖长成一体——记忆里的声音,依然清越如初:“真正的雄城该是活的,是千万人共同打磨的剑鞘。”
有些剑要斩开夜幕,有些砖要承托晨光,而自己这样的守城人,不过是确保晨光降临时,城墙后的米缸尚有余粮。
……
同一片月色笼罩的槐花巷深处,夜策冷的素色布履交替地落在青石板上,她停在一家棺材铺前,指尖抚过门板上用朱砂画的镇魂符——符纹第三笔多了个不起眼的缺口。
“客官选棺木还是纸扎?”
门缝里漏出的油灯突然窜高三寸,掌柜老吴佝偻的脊背在纸马堆里投出嶙峋黑影,手中正在扎的纸人已经糊好了青衫,纸人紧紧抓着柄小巧的纸剑,却刻着巴山剑场独有的云纹。
夜策冷袖中滑出半枚铜钱,擦过门栓锈纹,褪色红绳在阴风中荡出半轮残月:“要七口柏木棺,棺头雕阴阳鱼。”
她的声音与极幽淡的琴声同时响起,无弦之音贴着青石板路爬来,像条吐信的蛇。
……
几乎相同的时刻。
在长陵的连绵起伏的重重宅邸,华贵而幽深的院落里,一间清雅的书房内,名贵的花梨木书架上,密密麻麻的陈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典册,有些看上去虽然破旧,但却都是极其名贵的孤本珍品。
书桌上不见任何的纸笔,唯有一册摊开的《秦楚盟誓考》,一盆白色兰花。
骊陵君指腹摩挲着青瓷茶盏,茶渣在盏底皴出枯山水的纹路。
吕思澈垂手立在五步开外的透雕夔纹门框边,这个距离既能显出恭敬,又不至于让主子觉出压迫——自楚宫事变后,质子府里的规矩便越发微妙了。
烛火将双方的影子抻长投在满墙书架上,那些记载着楚地风物的竹简在阴影里沉默着,像列队等候检阅的士兵。
“殿下真要借秦刃斩楚纛?”
这名幕僚的目光再三扫过那枚隐于君上衣袖之中、隐约显露出几分轮廊的玺印,终是忍不住发声,腰间佩玉随着不安的踱步轻轻颤响,如同他未出口的诘问。
骊陵君忽然攥紧案角。
青筋在苍白手背暴起如虬枝,指节抵着楚王印匣的棱角,疼痛让他想起今晨元武指尖点在肩胛时,那缕钻进经脉的蚀骨寒意。
窗外巡夜侍卫的皮靴声恰好碾过青石砖缝,碾碎了书案上那盆素心兰的淡淡幽香。
“元武陛下胸有丘壑。”
骊陵君突然转身,织金广袖带起的风卷灭了两盏缠枝吊灯,骤暗的光影中传来玉磬般的清冷嗓音:“既以楚王玺相托,何愁风雨如晦?”
“思澈啊……”
骊陵君忽然拖长了调子,两指捏起案头白玉镇纸把玩,温润光泽映得他鬓角新染的乌色愈发突兀:“你说这院里的兰花,为何总开不出红色?”
吕思澈喉结微动:“许是……水土不宜。”
“水土?”
骊陵君嗤笑一声,镇纸重重磕在紫檀木案几上。
他忽然起身踱到博古架前,指尖划过那些蒙尘的竹简:“本王记得你家乡在云梦泽?那里的水匪……”
他随手抽出一卷《楚南风物志》,书页簌簌抖落细灰:“可还猖獗?”
“承蒙君上挂怀,自三年前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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